陌喬咽下一口菜，淡淡道“您老是盼著什麽人來。”

“呵，我哪裏會盼著人來。”姜老將碗底最後一點米飯倒入口中，嚼了嚼，吞下去，將碗筷整齊放好“若是真來，恐怕我就要走了。”

話落看了一眼房間內四下陳設，眸光裏卻又好似將周圍墻壁穿透，看的是整個回春堂，語氣裏盡是疲累和無奈“算起來，在清水鎮的日子已有三年，委實不短了。”

陌喬聽出他言語之外隱隱有離開的意思，問道“你要走？”

“終歸是要走的”姜老起身，將身上的衣袍理了理，負手走到門前，將其推開，迎面襲來一陣寒風，望向如墨夜色，字句間無盡淒涼。“此後半生註定與顛沛相伴。”

陌喬盯著姜老背影，自離開清水鎮出行歸來，他整個人就變得神色郁郁，說起話來總讓人隱隱舉得有什麽事情將要發生。

他究竟去了哪裏，做了什麽。

陌喬不禁好奇。

“日子定下了嗎？”陌喬吃罷，起身將碗筷飯菜一樣樣收拾妥當，只待帶回廚房。

“還沒有。”姜老轉過身來，一本正經道“短時間還不會走，只是恐生異變，提前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。”

“既然您老已經有了打算，為何告知於我。”她將碗筷菜盤收攏在木托盤中，端起走向廚房，與他擦身而過時繼續道“就不怕我洩露你的消息。”

姜老站在原地，等她返回，對答道“你不會。”

陌喬顯然沒料到他會對自己如此信任，聯想到此前他對自己的一番試探，心中略有頭緒“是不是與上此你試探我時，講的內容有關。”

“雪姑娘心思玲瓏機巧，沒錯。”坐回桌邊，看著她將桌面用抹布拭凈，口中道“雖然老夫覺得你並非一般山野村婦，也不知道你究竟身出何處，但這段時間下來，到底也不曾做過加害於我的事情。況且又於我有恩，我不想害姑娘。”

“所以？”陌喬將抹布洗幹凈放回原處。

“所以也請姑娘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。”

“我不會走的。”陌喬言語堅定，這裏是她的起步，日後還要壯大，發展，這才剛剛開始，她怎麽會放棄“您老不必擔心。”

“雪姑娘！你可知想要找我的是什麽人？！”姜老見她神色堅定，勸說之下竟有些激動，生怕她不肯聽勸。

但到底沒有結果，她陌喬決定的事情，從來不會有始無終。

“我不管什麽人。”語氣一如既往淡淡的“還有，如果姜老信得過我，離開時就將回春堂交給我，銀子方面，我不會占您老半點便宜。”

“你！你知不知道那幫人是......”姜老沒想到她這般執迷不悟，險些透漏不該透漏的訊息“總之，若想一家三口活命，就不要留下。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，在那個要為陌邪陌羽考慮。”

陌喬聞聽對方提到兩小只，略一停滯，不過短短幾秒依舊決定不改，起身道“陌邪陌羽我自會保護周全，回春堂你可以不讓給我，但叫我離開清水鎮，卻是萬萬不能的，我意已決，您老多說無益。”

話落徑自回房，留姜老一人撫額嘆息。

翌日一早，陌喬按例晨練回來準備早餐，姜老恢覆以往狀態，絕口不提昨晚那場對話，而她自然也當不曾發生過一般。

席間，姜老兀自盛飯，陌邪陌羽較以往晚來一些，還帶著大黃狗，陌喬習以為常，淡淡吩咐了一句“洗手吃飯。”

陌邪陌羽應聲，回到桌子上，還不時望著地上的大黃狗。

“這狗不拴成嗎？”姜老送到嘴邊的飯放回到碗裏，略有擔憂道。

“姜老伯，大黃很乖，不會咬人的，你可以摸摸它。”陌邪笑道。

“呵呵，不必了。”姜老臉上笑得極為不自然，吃起飯來也總覺得有些不自然，倒真怕這狗撲過來給他一口。

陌邪吃兩口飯，看到大黃在一邊舔嘴巴，偶爾發出幾聲討要的悶叫，眼睛眨巴眨巴地，模樣十分惹人喜愛，忍不住讓他夾菜丟到它身前，大黃吃起地上的菜，開心的擡起前肢，直起身來，有坐在凳子上的陌羽一般高，嚇得姜老送到嘴邊的飯掉在了外面。

陌邪任憑大黃親昵討好的趴在自己肩膀上，甚至想要伸出舌頭舔他的臉，結果被陌喬一道冷光掃去，訕訕地退後，放下爪子，乖乖在地上等著小主人的餵食。

眼睛見到姜老腳邊的一團白飯，湊過去撿起吃了下去。

而姜老在它悠然到自己腳邊時，嚇得立馬放下碗筷跳到一旁，看清它來意只是那一團米粒時才稍稍松一口氣。

“雪姑娘，不如還是把大黃拴起來吧”姜老建議道。

陌喬默默吃著飯，看向一眼陌邪，示意由她兒子自己拿主意。

姜老擺出一副大人模樣，命令道“陌邪，把大黃拴起來，待有病人來看診，嚇到病人怎麽辦，快拴起來。”

大黃吃過米粒早已回到陌邪身邊，陌邪小小年紀卻也有自己的主意，完全沒有被姜老這麽一擺大人姿態而嚇住，辯駁道“大黃很乖，不會嚇到人的，這段時間我還訓練他可以幫忙拿東西呢，是不是妹妹。”說著問了一句身邊眸中帶笑的陌羽，陌羽讚同地點點頭。

“你覺得呢，娘親。”自上次跟娘親吵架以後，他學會更多爭取娘親的意見。當然陌喬也學著讓自己尊重兒子的意思，遂淡淡道“你喜歡就好。”

姜老一臉無奈，苦笑著回到座位上繼續吃飯。

“哎，我的回春堂倒不像是我的回春堂嘍。”

陌邪陌羽偷笑，吃過飯便餵食大黃，貪玩歸貪玩，醫館的活卻照做不誤，甚至閑暇時，兩小只還訓練大黃將指定的東西從一處送到另一處，雖然十次有八次大黃都不能理解，中途被其他事物吸引忘記身上的‘使命’，但好在有兩次成功，也就是說不是不可行，陌喬在馴獸方面頗有門路，只是見兩小只樂在其中，自己也不必多加插手。

在女扮男裝後，出門前提醒姜老道“是時候發月錢了。”

姜老擡眸看了一眼幾乎看不出女兒身的陌喬，道“我姜老說話算話，只是雪姑娘，你這.....現在似乎不缺銀子啊。”

“缺不缺是我的事。你按規矩照做就是。”陌喬淡淡扔下一句話邁出門檻。

姜老在她走後，突然想起什麽，朝她離去的方向喊了一嗓子“早點回來等你做飯。”我可不想再吃那小子做的飯了。

見她去得遠了，也不知道聽沒聽到，或者聽到了依她的性子也依舊隨心所欲，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，開始查賬，不知自己走的這二十天回春堂經營如何，他倒不是不信任陌喬，只是他也得如她所說按規矩辦事不是。

賬本裏，看診的人不多，倒是抓藥的人不少，明細摘要記錄清晰，一目了然，字體清逸雋秀，很是賞心悅目。

姜老一面打著算盤為她結算工錢一面心中嘀咕：真是個錙銖必較的女子。明明賣菜譜已經賺了不少，卻還是不放過這幾輛碎銀子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